为招待新科,皇室不久之后要在长安东南的曲江杏园设探花宴,这一宴,李升平照旧例定的是林蓁蓁排曲。
排曲不比练曲,专场有专人,既要和礼部和太常寺打交道,又要和宫中内侍省和内教坊都熟悉,各部用什么乐器,多少数量,什么调式,都必须经过校礼和校书,才能教下面的司乐机构去训练乐工,级别远高于单纯教授乐艺和既定乐曲的乐正。
大曲《庆善乐》,寓意文教洽而天下安乐,其中一些部分的调式是苏安替林蓁蓁改的,所以,林蓁蓁说话时,不自禁就瞥了一眼坐在杏树下沉默不说话的苏安。
卢兰哂道:“苏公子一定是在算,三十个进士,顾郎会是金榜人海中,苏安钻着缝隙向前挤,越是靠近,越是动弹不得,只见南北向的官府阁楼之上,全都摆着碎金底纸屏。
小吏用洪亮的声音隔空往外面的十二街坊传信:“四十五,安州应山县,王……四十六,沧州清河郡,魏……”
如烽火传讯,每喊过一声,纸屏便写下一个名字,从吏部东堂到礼部南院,从南院到太府寺,从太府到太常寺,再从太常传去朱雀和安上门,一路呼啸而去。
“往……”
这便是苏安第一次以观众的身份参杂在其中,仰望这场曾经让他无法理解,眼下却让整座长安为之沸腾的,浩浩荡荡的揭幕,“往哪走……”
围在院墙前的人,气色憔悴,眉结霜露,一看便知守了彻夜。
他们衣衫朴素,举止恭谦,唯独手里攥着书卷紧紧不放,谈吐之时,喷发出激情四射的声浪。
“张公门下有雅风,你们看裴郎的诗作,质朴自然,扫六朝绮靡,情怀自现,不愧为进士!”
“不对,豪气当如六年前王龙标,‘黄沙百战穿金甲,不破楼兰终不还!
’,那才是男儿郎。”
“诗词不过趣味之物,要论策论,针砭时弊,我只佩服燕公……”
“休得妄论!”
“说半天,不知各位兄台是否上榜?”
“我没有。”
“我也没有。”
“明年再来。”
……皇城外的酒楼,但凡有个高点的阁台,尽皆坐满,不时又飘出高亢的戏腔,把贵人的名字唱进曲子。
那些口中嚼茶叶,腰间佩银蹀躞的公子们纷纷卷帘探望,目光和底下的芸芸众生一样炽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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