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阳看一眼方意瑶,又看看霍海,对家丁道,“给我妻子倒杯水。”
那家丁应是,宋阳又对霍海说,“带她到园亭外坐一坐。”
霍海看他一眼,又看看门内的苏八公,沉应一声,扶着方意瑶走了。
宋阳抬步进入书房。
苏八公望着面前的中年男子,长久打量之后也没认出来是谁,他压根不认识,可这个人却拿出了当年苏项离开之时所穿戴衣服的袖筒,苏八公眯眯眼,问,“先生贵姓?”
宋阳道,“鄙人姓宋。”
苏八公眉头一挑,“宋?”
宋阳应道,“是,单名一个阳字。”
苏八公问,“先生从何处来?”
宋阳道,“衡州。”
苏八公脸色微微一凝,眼中卷着晦暗之色,那张风霜历尽的苍老脸庞上埋着不深不浅的褶皱,此刻那褶皱被拉平了,绷着锐色,“不日前琼州来了一个女子,与先生一样,姓宋,来自衡州,名叫宋繁花,不知道先生可认识?”
宋阳笑道,“认识,是在下爱调皮捣蛋的侄女。”
说罢,扬扬眉,问,“她此刻也在府上?”
苏八公抿了一下唇,说,“不在。”
宋阳哦一声,心中冷笑,面上却不动声色,早在他于琅海被那个陌生男子撞了,看了那封信后他就知道了宋繁花在琼州城内发生的一切事,他之所以来苏府,也是按照宋繁花的意思来的,目地当然是为了让一向安隅琼州的苏府再也不能安隅。
曾经独领风骚的门阀贵族中最强大的一支势力为何会突然沉寂?因为苏项的死,因为苏天荷的死。
那么,再次掀起这股势力的动力又是什么?当然还是苏项的死抑或苏天荷的死。
简单来说,就是仇恨。
这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军队,而是人心,一颗充满复仇的心,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。
这么多年,苏八公对于苏项与苏天荷的死不愤怒吗?不想报仇吗?他给云苏单独起名苏戈,就是要讨伐云淳,只不过,云王朝建立后,王朝军队太强,很多世侯门阀都归顺了,苏家又塌了半边天,再也不复当年的风光,而当时苏府的后人还没有起来,苏八公为了保存住苏府最后的实力,果断地收回了羽翼,闭门琼州。
而宋阳的到来,会掀开苏家藏在暗地里的伤疤,会让他们痛,会让他们恨,会让他们再也不能粉饰太平地安稳。
宋繁花很清楚段萧入京城的用意,无外乎报仇,段萧的敌人是云氏,而云氏掌江山社稷,要想灭云氏,便只能惑乱江山。
怎么惑?利用世侯门阀们。
而苏府,是直击京城的心脏,亦是云苏的后方阵地,宋繁花要的,就是扰乱这方阵地,让云淳率先出兵征讨,当王朝军对上了苏府,那她与段萧就有机会了。
宋阳在信中将宋繁花的目地一览无遗,他轻轻颔了颔首,叹道,“我那侄女打小就调皮捣蛋的很,大概又跑到哪个地方惹祸去了,今天前来拜访苏八公,是因为十年前曾受一人所托,来日有机会到了琼州,把这一物奉上,如今,物归原主,在下便也告辞了。”
宋阳拱拱手,转身就要走。
苏八公喊住他,“等等。”
宋阳一侧身,问,“苏公还有事?”
苏八公捏着那截衣袖,脸上忍着各种情绪,低声问,“十年前……这衣袖的主人……他,他在哪里……托你的?”
宋阳低低道,“松漠岭。”
十年前的事宋阳不想提,十年前的松漠岭宋阳更不想提,因为所有的悲局都是从那里开始的,宋天的死,月氏的死,方意瑶的疯,十万禁军的埋没,朱坚的逃离,那么多无辜百姓的惨死,那个少年泪如雨下的悲愤,断墙下他割袍断袖的悲壮,王朝军的无情践踏,尸埋山林,鲜血成河,朱帝的拥军败了,他助了朱坚逃离,差点死在少年剑下,可转眼,少年的兵被王朝军反叛斩杀,那一天的松漠岭是悲愤的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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