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也许是严峫最喜欢的照片之一,好几次想删都没成,偶尔还拿出来看看,冥冥中似乎成了某种支撑他的精神力量。
寒风凄厉哀嚎,从树梢奔向天际。
严峫心里仿佛有个地方漏了风,弥漫起冰凉和苦涩。
——最讽刺的是,在如此四面楚歌的绝境之下,当他看到这张照片时,内心竟然还能感觉到丝丝缕缕不受控制的爱意。
其实是假的,都是假的。
多少完美的说辞都无济于事,那片刻温存不过是建立在提防之上的沙堡,轻轻一推就分崩离析,连最后一点虚假的信任都留不下来。
严峫眼眶通红,急促喘息,大拇指在删除选项上微微发抖半晌,然后泄愤般咬牙按了下去。
然后他不给自己任何后悔的时间,点开已删除相册,仿佛在与内心某个卑微软弱的自己相对抗,颤抖着手用力点下了全部清空——直到做完这一切,他才彻底松了劲,心底那最后的一点支撑瞬间抽空了。
严峫颓然靠在树干上仰起头,捂住了脸。
山涧中呜呜咽咽,哀鸣与长嗥纠缠在风里,飘向夜幕中的四面八方。
直到过了很久很久,他才发出了一声几乎不闻的,战栗的哽咽。
·虚空中无形的指针一分一秒转动。
凌晨五点半。
破晓前的浓墨逐渐淡薄,东方天穹透出鸭蛋青,但林中黑雾般潮湿的夜气尚未散去。
阿杰坐在劈啪作响的篝火边点了根烟,突然抬手招了招。
手下立刻上前:“杰哥?”
“再过半小时。”
阿杰随手向山谷周围几处较高的地势点了点,低声吩咐:“等天放亮后,让人占据这几个地方,拿高倍望远镜盯着附近的树冠。
那小子跑不远,可能爬到树上去了,一旦发现异动就给我放火烧。”
“是!”
手下起身要去向旁人交待。
“——等等。”
手下站住了。
“发现以后先把树围起来,别慌点火。
分几个人回村,叫他们守着‘树桩’等‘兔子’。
大哥说的不会错,姓江的只要出了建宁就一定会来这里,等抓到就把他带过来……”
阿杰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,缓缓道:“让他看着我点火。”
手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,但这些亡命徒见多识广,丝毫不觉怪异,咧嘴一笑应是。
阿杰还想说什么,突然敏感地抬起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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