莲心和春菱吓坏了,战战兢兢跑出来。
林锦楼又气得扭头回了房。
回去瞧见香兰仍坐在贵妃榻上,只盯着地上的小花砖看,身影寂寥又纤弱,好像一朵单薄可怜的小花儿。
他心口的怒火不自觉消了几分,深深吸了口气,又走到香兰身边坐下来,见她往里头瑟缩了一下,心里又有些恼起来,板着脸道:“爷知道你今儿个受委屈了,不也替你发落出气了么?你还这样冲我来干什么?把爷惹火了再打你,我都嫌疲沓了,你有瘾是不是?”
香兰不理他,只觉林锦楼浑身的暴戾和阴寒,也不敢抬头,仍垂着白玉似的脸儿,愈发把身子往角落缩进去。
林锦楼低头瞧见她娇绿的鸳鸯绣鞋从阔腿的大绸裤儿里露出来,不由自主伸手抓住,香兰挣了两下,方才她脑子一热,冲口说了两句,如今也有些后悔,也真怕把林锦楼惹恼了,再不敢动,只能任他握着,只听道:“那几个丫头明儿早晨就拉出去卖了。
只有画眉,她是上峰送来的,本就有两分颜面,她哥哥如今是我跟前得用的人,又曾经替我挨过一刀,这般赶了她未免让手下人心寒,不过爷已经关了她,日后不会出来晃荡,她也是个聪明人,过段日子自己就从林家出去了……你也甭害怕,回头再来的丫头一准儿就不敢了。
从今往后,你看这儿哪个丫头不顺眼,只管跟爷说一声,爷立时把她撵了,如何?”
又见香兰不说话,便自顾自道:“行了,这事就算揭过,明儿个你去太太哪儿警醒点,回头爷跟韩妈妈和吴妈妈都说一声,要是有什么不对,让她们多照拂一二……嗳,你别总不说话,哄你两句,都给了台阶了,还要跟爷来劲是罢?”
香兰垂着脸,抱着膝盖,轻轻摇了摇头。
夜谈(二)林锦楼摸了摸她的头发,心想今天她到底受了一场委屈,又亲眼瞧见鸾儿寻死,害怕惊惶也在所难免,回头寻几幅好字画给她,再添些新衣裳首饰,刚要说什么,见春菱提了壶缩手缩脚的进来斟茶,便闭了嘴,吃了茶又漱了口,同香兰睡下,暂且不提。
春菱从房里退出来,悄悄外头守夜睡的罗汉床上看一眼,今晚值夜的本应是暖月,如今只见莲心正坐在那儿,春菱走过去,把莲心手边的一盏茶添满,莲心道了谢,努了个嘴,低声问道:“里头怎么样?”
春菱也压低声音道:“安静了,这会子睡了,还是我放的幔帐。”
莲心方才松一口气,念道:“阿弥陀佛,但愿那两尊佛今儿晚上好睡。”
两人对视,都吐舌头做了个为难的鬼脸,春菱方才蹑手蹑脚的去了。
又重新添了冷水,把壶放到外头茶水间的小炉子上。
这炉子里火苗微弱,却能燃上一宿,让里头主子随时有热水用。
春菱吐出一口气,又从另外的炉子上拎了半壶热水,倒在铜盆里端回屋洗漱。
她和小鹃是伺候香兰的,故而单独住一个小梢间,推门进去,只见小鹃正裹在被子里,手里端着一盘子点心,正往口里塞。
春菱见她吃着香甜,翻了个白眼道:“整个院子就属你心最大,这会子还吃得下去。”
小鹃翻了个白眼,一边嚼着一边说:“谁说我心大?方才太太眼神那么一扫,我肝儿都颤了,吓没了半条命,这会儿吃几块点心压压惊。”
说着把盘子给春菱递过去道,“你也吃两块,甜着呢。”
春菱一推道:“我可吃不下。”
卸去残妆,又扭过身看着小鹃,又看看她碟子里端的点心,道,“你……”
抿了抿嘴,又说:“算了。”
小鹃嗤笑一声,说道:“春菱,我知道你想问什么,不就是问我那天是不是真跟香兰到后院看菊花么?是也好,不是也罢,反正从今儿起,这事就是真的。”
春菱把发髻散开正在梳头,扭过身冷笑道:“那天你在哪儿自己心里有数,也不知谁,一大早炉子也不看,花也不浇,跑园子里疯去了。”
小鹃也把碟子放下,冷笑道:“怎么?这些日子你起早贪黑过去伺候,如今瞧香兰给我点心没给你,嫉妒了?”
说着跳下床,道:“我是不如你勤快,不如你有眼色,会伺候,会巴结,会讨好,可老人们都说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难得,就是这个理儿。
我和香兰一起进府,她那时就常照顾我,连针线都替我做了,好吃的好玩的总给我留一份,如今她发达了,还荐了我二弟到她爹那个当铺里做徒弟,她待我好,我自然也要待她仗义,人心换人心。”
说完自顾自去洗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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