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番形容实在是见者伤心,闻者流泪,王氏都忍不住滴了两滴眼泪,跟秦氏说:“嫂子,你念在她年纪小,就别赶她了,我看她也不像个坏孩子,不过欠点规矩,以后你多教教她,啊。”
秦氏脸上早已泛出慈爱之色,上前拉着曹丽环的手,把她散乱的鬓发抿到她耳后,语重心长的说:“你这傻孩子,我哪是真要赶你走,不过刚才见你不服管教,便编个话儿吓唬吓唬你罢了,都是一家子的亲戚,哪能说出两家的话?别说我们让你走,就是你自己要走,我们也是不依的。
方才你还带了礼物特地来接我们,我这高兴得跟什么似的,一回来就打发人给你送些土特产小玩意儿过去。
只是你以后要记着,可别再跟丫头吵嘴,没白的丢了身份,也让我们瞧着糟心。”
曹丽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,还在连连抽泣着。
林老太太张罗雪盏给曹丽环倒茶,王氏已经吩咐丫鬟打水给曹丽环净面了。
秦氏拉着曹丽环的手,坐在床榻便絮絮说话,俨然母女一般慈孝。
转瞬间,屋中已从一派肃杀变成了其乐融融。
厉害!
真是厉害!
!
香兰缩在门口,看得目瞪口呆。
在心里忍不住给曹丽环伸出大拇指——怪道这位表姑娘能在林家如此横行霸道,如鱼得水,原来真的是有两下子的!
原本立马要卷铺盖走人,没想到三言两语之间颠倒黑白,不但让自己留下,还博了长辈的慈爱,能撒泼闹出去也能舍脸拉回来,能伸能屈,口舌了得,眉眼通挑,会看眼色,甚至还用上了苦肉计,那两记耳刮子力道决计不轻!
香兰心中感叹,这台上的戏子都没有曹丽环能说会演。
但那秦氏更不是省油的灯,明知曹丽环狡辩,甚至在言辞上故意屈解为“表舅母要赶我走”
,可不乱阵脚,兵来将挡,不动声色间把曹丽环骂老太太的坏话就抖落出来,所说每一句的意思都占着一个“理”
字,让所有人都明白,是小辈在跟长辈无理取闹,长辈却不以势压人。
到后来,曹丽环祭出苦肉计,林老太太心软了,秦氏便急转直下,一副面无表情的冷脸,登时慈爱备至,将“赶走”
的话,用一句“编排的话吓唬你”
轻轻揭过。
姜到底是老的辣!
香兰心里细细琢磨一番,再看秦氏的眼神,便隐隐带着敬畏。
待出了寿禧堂,曹丽环满面和煦的笑脸瞬间阴沉下来,回到罗雪坞发了好一顿脾气,砸烂了两个杯子。
香兰对着镜子一照,只见雪白的脸颊上浮出森森指痕,肿得老高。
便躲在茶房里,寻了些药膏涂上。
刘婆子见了连连跺脚,骂了几声造孽,用冷水泡了毛巾给香兰敷脸。
香兰把头发重新散下来梳理,却发现鬓边戴孝的白绢花没有了,不由自叹倒霉——那绢花是府里发的,上好的白丝绢,每人只有一朵,如今她的丢了,又不知去哪里领,以后只得拿白纸扎朵花戴了。
曹丽环汀兰如今曹丽环的日子不好过。
先前赵月婵当家,因与曹丽环还有几分薄面,丫鬟仆妇们对曹丽环还有几分尊敬,自从秦氏当家收了权柄,曹丽环吃穿用度上远不如之前,偏她又是个抠门的,不肯打赏疏通,下人便对罗雪坞愈发糊弄起来。
曹丽环见饭菜愈发不像样,每日的糕点也不正经给送,不由大怒,亲自领了卉儿去厨房吵闹,管厨房的旺财家的,斜靠在门框上,一边剔牙一边说:“眼下年景不好,连老太太都减了三个菜,姑娘顿顿有鱼有肉,还有什么不知足?姑娘要想吃好的,自己掏银子买去,厨房的灶台随便用。
前儿个大奶奶想吃胭脂蘑菇汤,还是挂大房的账,出去买了蘑菇回来做的呢,姑娘不服气就找太太去,这是太太下的令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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