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兰下了轿,书染领着她直往正屋走去。
院子里静悄悄的,连浇花洒扫的丫头婆子都瞧不见,香兰垂着头径直往屋中走,却不知两侧厢房中,画眉、鹦哥等人正透过镂雕的花窗瞪圆了双目,定定的瞧着她。
待进了屋,书染将包袱交给门口守着的丫鬟,引香兰坐下,笑道:“大爷吩咐了,说姑娘从今往后就住在东次间里,应用的东西一早就备下了,不知姑娘平日里爱吃什么,喝什么,用什么,可有什么忌讳的东西?如今府里缺个大奶奶,什么都安排不周。
我如今虽嫁了人,也进来领着知春馆的差事,如今你来了,我倒是能清闲清闲了。”
香兰正郁郁不乐,听了书染的话,才勉强打起精神,抬头一看,果见书染梳着妇人的发式,书染又道:“大爷让我拨两个丫头婆子给你使唤,都是跟你相识老旧的人儿了,若是不喜欢,你便直接换了就是了。”
说罢命人带了两个丫头进来,竟是小鹃和春菱。
小鹃显是极欢喜的,见了香兰便红了眼眶。
春菱神色平静,二人给香兰行礼。
香兰忙站了起来,上前携住她两人的手,只觉后头发紧,竟一句话都说不出。
书染笑道:“我去瞧瞧你的东西安置好了没有,次间已打扫出来了,姑娘过去歇歇罢,短缺什么东西只管说。”
言罢便退了下去。
当下,小鹃便立刻扯住香兰的袖子,笑着说:“我的天,我的地,昨儿个我还念叨你来着,没想到你竟然又回来了!
这下可好了!”
春菱瞧着香兰隐带愁容,便拉了小鹃一把,对香兰道:“你……怎的又回来了?”
香兰叹了一声道:“一言难尽。”
又对着春菱行大礼,口中道:“还未谢过你的救命之恩。”
春菱侧过身,伸出胳膊扶住香兰,口中笑道:“你这礼,我如今是受不起了。”
香兰讥诮的笑了一声,摇了摇头,扭头看着窗外的枝桠绿叶,低声道:“什么受得起受不起,原先是奴才,如今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。”
春菱听得分明,忙扯了香兰一把,左右瞧了瞧,低声道:“快休如此,让有心人听见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呢!
如今那母夜叉虽走了,可知春馆也不是什么太平地方。”
言罢引着香兰去东次间,口中又道:“大爷到军中去了,对外又有些应酬之事,晚上才回来呢。”
香兰原本揪着心,听说林锦楼不在,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。
东次间紧挨着卧房,只以一面多宝阁作为隔断,临窗设一床,铺着猩红的金钱蟒大条褥,绿缎弹墨五彩连波水纹鸳鸯刺绣的靠背,并秋香色妆花引枕,垂着藕荷色的纱绸软帘。
一侧设这海棠样式的洋漆小几子,放着紫金镶珐琅的花瓶儿,里头插着一把夜来香。
几子旁有一个乌木柜,另一侧有两把椅子并一张方形小条案,摆着茗碗等物。
香兰只坐在床上发呆。
春菱见四下无人,便在香兰身边坐了下来,想了想道:“我也不知你怎的又到了府里,可大爷让我服侍你,可见是有心要抬举你的,既然来了可就别瞎想,否则就是给自个儿添堵了。
知春馆比先前清净不少,画眉抬了姨娘,住在东厢。
鹦哥天天缩在房里不出来,只对外称病。
还有一个鸾儿,是老太太给大爷的,大爷进京的时候她非要跟着去伺候,她是书染的堂妹,因这层脸面,大爷便抬举了她,成了通房。”
小鹃插嘴说:“她可是个厉害的人,会弹几首琵琶,大爷在家吃饭总爱让她在跟前伺候,时不时弹上一曲半曲的,比画眉还得脸呢。
她本来叫可人,后来趁着大爷高兴,要给自己改名叫鸾儿,说自己没进府之前就叫这个。
乖乖,鸾凤呢,岂不是比画眉那样的小鸟儿尊贵多了,大爷竟然答应了。
画眉和鹦哥两个脸上都不好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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