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每午夜梦回,这根刺都会化作勾缠的藤蔓,上面悬吊起无数颗头颅,瞪着眼睛责问他:“我们何时才能回家?”
七年过去了,血仍殷,魂未归。
夜半承明之时,塔木河畔的七万亡魂仍在异国游荡。
梁绍知道,他们的心愿便是能魂归故土,而敛骸的首要条件,便是能踏上那两方被敌军劫掠而走的土地。
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。
边庸地处特殊,粮食稀少,整个镇北军都要仰朝廷鼻息而活。
韩家兵在南疆能垦植军屯,一半的供给不愁,西南与羌人对峙的俞家军乃是太皇太后亲家,朝廷自不会短了他们的军费,只有边庸,西面黄沙漫漫,东面又毗邻并州,并州已失,响马纵横,乱象丛生。
开垦荒地,简直痴人说梦,不定哪天就被糟蹋了。
边庸缺钱,无粮,谈何北伐?
若能重开茶马古道,过三年,待往来货源增多,商贾尽数认可,未必不能解开因缺粮与朝廷造成的死结,而目下,他需要一个让朝廷对他放心且持续供应军粮的由头。
这也是最初梁绍答应这桩交易的原因。
而对朝廷而言,俞幼薇的身份决定了她不会背弃母族,会安心做耳目,若来日再诞下嫡子,送到京都为质,朝廷对梁绍便再没什么可忌惮的。
至于儿女私情——
梁绍初听到俞幼薇与裴铭朔之事时,只作一笑——年少时,浅尝辄止的爱恋不过是镜花水月,若是两情相悦,自然全无不可,可若两心不齐,少年的情愫便如天际流云,一现即隐,作不得数。
既然两人已无情绪牵扯,那与裴铭朔合作未尝不可,不料却也难成。
梁绍也不泄气,只道:“裴大人擅于筹算此道,听闻昭信票便是由他引头制作,我倒是很欣赏他,来日方长,不急。”
俞幼薇点头,又道:“京都的事,我一直都未能细细问你,上次你带去苍梧山的那只木狗,我曾经....欸....”
身侧骤然有气流涌动,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中,一错眼,她的幕离被撞落,斜身倾覆,要不是身边还有个梁绍,只怕会被摔个四脚朝天。
她定定神,揉着发疼的臂肘,抬眼去瞧,只见一女子蓬衣垢面,缭髻乌裙,正爬在地上,呻、吟作痛,她袖口磨损,露出一截雪白带着青阴的藕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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