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听了一晚上那鸟的凄厉大叫,在半梦半醒中,怎么听怎么像一个女人在嚎,第二天起来,由于晚上没睡好,神思就有点恍惚,发了一阵子呆,觉得应该告诉三月那鸟的叫声有多奇怪,并且一定要带三月去看看那鸟。
三月的门诊里一直有病人,三月一直不停地询问病情开方拿药。
夏天坐在诊所里一个不碍事的角落里,听那些病人唠唠叨叨唯恐不详细地诉说着自己的病疼,夏天奇怪这些看上去好好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排遣不去的疼痛。
这些病人只顾自身那些夸大了的甚或根本就没有的疼痛,没有一个人说到镇上来了一只怪鸟。
夏天试着和一个离他最的男人说起怪鸟,那人很奇怪地看着夏天,仿佛夏天在说胡话。
夏天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从九点一直坐到十一点,十一点后三月的诊所里才安静下来,在这两个忙碌的钟头里,三月得闲便用眼角的余光瞟瞟夏天,既是安慰夏天耐心坐在那儿,又表示了她的歉意。
诊所里一时安静下来,三月起身洗了双手。
夏天忽然指着胸口说:“给我也看看,这儿疼。”
三月让夏天解开两粒上衣扣露出胸口,然后把听诊器贴在夏天的心脏部位,听了一会儿说:“没问题啊。”
夏天委屈地坚持说:“我这儿真的很疼。”
三月看了一会儿夏天,拿开听诊器,用手掌按住夏天的胸口,轻轻地揉了一阵子,柔声问:“还疼吗?”
夏天的泪落了下来,他听了一晚上的鸟叫,听得神思都恍惚了,一直想哭。
三月说:“今天病人真是出奇地多,忙乱到这时,早饭也没顾上吃,我出去买些东西。”
夏天这才感到他的肚子也饿了,随口说:“多买些回来,我也没吃。”
三月到诊所旁边的饭店里很快端回来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刀削面,一人一碗,两人面对面吃起来。
夏天唏哩呼噜的,吃得非常舒心,一时忘了那只叫起来像女人哭的怪鸟。
三月看夏天吃完仍一副意犹未足的样子,就把她吃剩的半碗现推过去:“把这半碗也吃了。”
夏天看看三月:“你不吃了?”
三月笑说:“我在减肥。”
夏天就把三月的那半碗也吃了。
三月看着夏天吃,眼波柔柔的。
三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要命地喜欢夏天。
农历四月十八,衣带镇古庙大会,大红戏剧团要在衣带镇演出一段时间。
大红戏剧团终究是名团,方圆村寨赶来看演出的人山人海,更多的人是来看二红的。
二红的知名度在这一带非常高,众人对二红戏艺的评价是唱戏如说话,在戏剧界这是最高的评价了。
戏台搭在衣带镇中心的一片开阔地,离戏台不远就是那棵大槐树。
小商小贩云集戏台四周,连棚接摊,一片集市景象。
开戏第一天,夏天兴致勃勃地也去看了,他要看看二红的戏唱得到底有多好。
夏天站在人堆里,嘴里嗑着瓜子,伸着脖子看台上演出,有那认识夏天的说:“给老婆捧场来了?”
夏天笑笑,依然伸着脖子看台上。
台上二红和一白面书生正缠绵悱恻眉目传情,由于二红戏功好,就越发显得情真意切相思入骨。
那认识夏天的就又调侃夏天:“你老婆演的好戏啊。”
夏天本来就看得不自在,听人这么一调侃,脸上就挂不住了,转挤出人群,远远离开戏台,遥观了一会儿,依然觉得场面扎眼唱词刺耳,大感没趣,胡思乱想难怪二红对他冷淡,原来尽在台上恩爱缠绵了。
夏天越想越没趣,干脆戏也不看了,信着步子往回走,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三月的门诊前。
夏天对着门诊前的广告牌子发了一回怔,苦笑自己的腿怎么把他搬移到这儿来了。
夏天想回家,腿却走不开,手更是掀开了宽条子的塑料门帘。
门诊里静悄悄的,没有一个病人,连三月也看不到。
诊所里散发着淡淡的药水味,夏天对这药水味很熟悉,这药水味对夏天有种强烈的安抚效果,仿佛三月的体香。
夏天正奇怪三月哪去了,忽然看见白色的药架后站着一身白衣的三月,正无声无息地看着他。
夏天吓了一跳:“躲那儿干嘛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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