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凭啥凭啥啊?都说了是姓李的,我一把屎一把尿,一口水一口饭……”
白玉凤还要喊,姜婉如已经凄声喊道:“给了钱的啊!
当初你们抱走二娣时,我拿了一百块钱的啊!”
人群里一下就炸了锅似的:“呀,闹了半天还给了钱呢!
一百块啊,可是不少……”
就算是双职工,一年工资也是有数的,哪哪都得用钱,一个人工资低的十几二十块,高的像温文清也不过五十左右,这一百块钱,少说也得攒个一年。
看热闹的直吐槽,白玉凤也是毛了,扭头狠狠瞪着王桂花就骂起来:“你个不要脸的!
不是就五十块钱吗?还好意思和我要路费、跑腿钱、辛苦费,让我给你十块钱——你那良心都让狗吃了啊?!”
火气一上来,哪儿顾得上是在哪儿,白玉凤直接就得妯娌掐上了。
王桂花脸上挂不住,也不甘示弱地大声骂:“我呸,你好意思说我!
不过就是一天几口米汤喂下肚,死活全靠老天爷了,又没在死丫头身上花钱,你怎么有脸要一百块钱啊?”
这样的话一嚷出来,立刻全场哄声四起。
眼看犯了众怒,王桂花和白玉凤也有些怂,两人目光一对,到底还是王桂花小声道:“那——就这样吧!
两天!
两天以后我们上你家接人……”
也不敢再多说别的,话一说完,扭身就走,白玉凤紧着追上去,还撕扯着王桂花的衣裳,嚷着让她把钱还回来,两妯娌就这么拉拉扯扯地跑下楼去,谁都没敢回头。
姜婉如一把抱住闺女,眼泪收也收不住,却是小声道:“胳膊扭不过大腿,二娣啊,是娘对不住你……”
慈母心胳膊扭不过大腿,地翻不过天去,认命吧!
认命吧?凭啥?!
凭啥她就得是胳膊、是地?!
又不是早八百年的老古董了!
连毛主席都在说“妇女能顶半边天”
!
凭啥娘还要自认低气爹一等。
“死老头……”
无声咒骂,躺在小炕上的李留弟抹去眼角的泪,喉间哽咽,却也生出一股压不下的愤怒。
她才不要认命!
哪怕爹不要她,她也不会再做那个随人摆布的李留弟!
“妈,多絮点棉花,乡下地方肯定比咱们县城里雪要大。”
听到大姐的声音,李留弟爬起身偷眼看去。
在东边的大炕上,姜婉如正在做被,温淑芳新买的被面,正好用上,大针带着白线行了一行又一行,针脚密密,锁住的似乎不只是软软的棉絮,还有慈母的一片心。
看姜婉如一直低着头不说话,温淑芳也不再多说别的:“我去剁肉,晚上还吃饺子。”
明明听到大闺女的话,姜婉如却没有回应,等人出屋了,才抬起头,反手抹去眼角的泪。
李留弟心里发酸,忽然就想起前世。
前世她回家时正好是寒冬腊月,身上一件旧夹袄,棉裤里的棉花都只薄薄一层,有的地方连棉花都没了。
娘连夜赶做了一件棉裤,她还嫌是用旧裤子毁的,直接就说“凭啥我就得穿人剩的?”
现在想,哪儿是娘偏心?明明都是这样的,大的穿了小的穿,就是姜婉如自己还不是新衣穿成旧衣,旧衣穿成破衣,缝缝补补又是一两年?抹去眼泪,李留弟爬起身悄声息地上了东炕。
姜婉如一抬头,看到她,还没说话,李留弟已经扑进她的怀里。
“小心针扎着……”
姜婉如只说了半句,就再也说不下去,就那么抱着闺女,过了好一会儿,才涩声道:“回去了可不兴再那样,要挨打的……”
要撂在前世,李留弟一定会闹,会觉得姜婉如嫌她,向着老李家的人,可这会儿却是真真切切地觉出娘是在关心她。
没有吭声,她只是紧紧搂着娘,直到温淑芳端着肉馅进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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