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昭弼不再低头,而是徐徐直起了身。
指间夹带的污泥随着动作落到了膝头,此时在他身上寻不见一点亲王的尊严。
刘昭弼抬起漠然无神的双眼,正视着那边几近癫狂的冯若平,说道:“舅父,我有错,错在没能及时拉住您,错在不该纵容冯氏以至于酿成了今天的局面。
我知道,自己亏欠着您的恩情,也赔不起这么多人的性命,但今日不是我的一时冲动,是我此生最后一次随心而活。
我自幼丧母,在后宫中无依无靠,父皇看不见我,皇兄们不屑理会我,可我一直谨记着先生教过的上善若水,坚信只要此心澄净,就算做不成顶天立地的大事,最终也能无争无尤,不枉此生。
哪知万事由不得我,您需要我的姓氏,更需要我的血统,所以把我奉若至宝,我念着您的好,不管是何要求,也都一一应了。
可事到如今,我还是大黎的亲王刘昭弼,我不能为了你们臆想的那个天下,眼睁睁看着祸起萧墙,哀鸿遍野,我担不起这些人命,不配做那个万人之上的尊王。”
他缓缓闭起眼,再睁开时眸中尽显疲态。
“舅父,我真的累了。”
耷在身侧的双手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,指缝中夹的泥泞仿佛化作淋漓鲜血,深入掌纹,再自指缝中滑落,濡湿指尖。
这双手,再也洗不清了。
刘昭弼撑着双膝缓缓起身,余光却落在方才被陶得仁扔在地面的利刀上,他吞咽了一口,趁时飞快地捡起刀直退到巨碑前。
这一举动突然,群臣骇得蠢动,冯若平则呆愣在了原地,刘昭禹亦是惊了心,妄想直冲上前,却立马被亲卫护在了身后。
刀刃直抵脖颈,已往那肌肤里压出了一道深深的血痕,刘昭弼直立在碑前,眼眸已静若深海,再寻不见一点生机。
他望着众人,朗声道:“我刘昭弼自认此生只举过这一次兵刃,双手却不知沾了多少人血,如今唯有一死,方能抵罪,只盼来世……”
刘昭弼顿住了声,他看见青空中的浮云已散,日光自那处倾泄而出,带着神圣感降临世间,可是这一刻,他什么都不曾留恋,也没有可回味的喜悦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。